负屈衔冤的意思,不明不暗负屈衔冤的意思

(改编自李潜夫灰阑记》)

(旁白声)话说北宋仁宗时期,辽兵不断南侵,占领北方大片土地。世家子弟张爽携妻、子张林、女儿张海棠南逃到郑州。张爽不堪一路上颠沛流离之苦,来到郑州后便身染重病,不久后就命归黄泉。一家人生计艰难,出于无奈,只得让女儿张海棠卖俏求食。郑州有一个财主,乃是马均卿马员外。他看上了张海棠,有意娶他做妾。张林一直不满妹妹卖笑求生,一日,张林与妹妹一番口角之后,远走他乡,另寻生计。张林走后,马员外征得张母同意,终于将张海棠娶回家门。

再说马均卿还有一位大娘子,此女早与郑州衙门典吏赵令史暗中有来往,如今马均卿再娶海棠,马大娘子与赵令史幽会更加频繁。俩人情意缠绵,梦求做长久夫妻。于是俩人心生歹意,备下砒霜,伺机谋害马均卿。

张海棠出嫁不久,便身怀有孕了。马大娘子一反往常的冷淡,殷勤照顾,并让海棠不出后院,她专门侍候。张海棠怀胎十月,生一男孩,取名寿郎。

五载之后,张林落魄归来。他寻得海棠,希望周济些盘缠,好谋生路。海棠既不当家,又不理财,无钱周济。此时,正撞上上街回家的马大娘子。于是,马大娘子撺掇海棠摘下头面赠与张林。海棠面有难色,大娘子说,员外怪罪,由我去说。大娘子把包袱交给张林,却说是自己陪嫁的衣裳、头面。

马均卿回家后,看见海棠装束变样,便询问根由。大娘子颠倒黑白,声称海棠把衣裳、头面交给奸夫拿走了。马均卿听后,气急攻心,跌倒在地。待马均卿缓过气来,大娘子喊海棠做碗热汤来给员外压惊。海棠把做好的汤交给大娘子。她说太淡了,支走海棠拿盐,趁机把毒药洒在汤里。马大娘子让海棠把汤端给马均卿,马均卿一口汤下肚去,不一会儿,便一命呜呼了。

马员外死后,海棠只求领孩儿一走,大小家私都不要。大娘子翻脸说孩儿是她生的,并说海棠害死亲夫,抢夺孩儿,混赖家私。海棠冤枉,不肯应承,于是两人对簿上公堂。

大娘子、赵令史早已将衙门上下用银两打点,并买通街坊邻居当堂作证。郑州太守苏顺,号称苏模棱,身居官职,却不晓律条,只见白银,官司就了。张海棠被屈打成招,先行收监,再解往开封府定罪。

赵令史给解差董超、薛霸每人五两纹银,让其在押解途中结果了张海棠。路途之中,两解差对海棠百般刁难,岂料得遇哥哥张林。张林已是开封府祗侯,正要接包待制西延赏军回府。起初,张林心有误解,张海棠细说根由,张林听罢,怒火中烧,要两个解差好生看顾妹妹。

这时雪下得更大,漫天皆白。门外又进来一男一女。男的是赵令史,女的是马大娘子。原来,两人是追来督促董超、薛霸行事的。张林一看,正好捉拿奸夫奸妇,却被董超、薛霸阻挡,两人逃脱。

因为有张林的关照,张海棠被安全押解到了开封府,一出灰阑断案的好戏终于拉开了大幕。

〔开封府内〕

〔祗候张千喝〕在衙人马平安!抬书案!

〔包待制自白〕当年亲奉帝王差,手揽金牌势剑来。尽道南衙追命府,不须东岳吓魂台。我姓包名拯,字希文,乃是庐州金斗郡四望乡老儿村人氏。我立心清正,持操坚刚,每煌煌于国家,耻营营于财利。唯与忠孝之人交接,不共谗佞之士往还。谢圣恩垂怜,官拜龙图待制天章阁学士,授南衙开封府府尹之职。御赐势剑金牌,着我体察滥官污吏,与百姓伸冤理枉,容我先斩后奏。因此权豪势要之家,闻我之名,尽皆敛手。凶暴奸邪之辈,见我之影,无不寒心。界牌外结绳为栏,屏墙边画地成狱。官僚整肃,戒石上镌御制一通。人从森严,厅阶下书低声二字。绿槐阴里,列二十四面鹊尾长枷。慈政堂前,摆数百余根狼牙大棍。〔吟诗道〕黄堂尽日无尘到,唯有槐阴侵甬道。外人谁敢擅喧哗,便是乌鹊过时不聒噪。

我昨日见郑州申文,说一妇人叫做张海棠,因奸药死丈夫,强夺正妻所生之子,混赖家私。这是十恶大罪啊。但我想来,药死丈夫,恶妇所为,倒也常有这事。只是强夺正妻所生之子,儿子怎么好强夺的。况且奸夫又无指实,恐怕其中或有冤枉。我已暗地着人调取原告以及一干证人等到来,好再做覆勘。这也正是我公平之处。

张千,抬听审牌出去。各州县解到人犯,让他们依次过来,待我定罪。

〔张海棠同张林上〕〔张林说〕妹子,你到了官衙,少不得问你。你只管诉说冤屈,待包待制将前案与你翻了。若说不清楚,你可努嘴儿,我帮你说。

〔张海棠说〕我这冤枉,今日不诉,更待何日。

〔董超说〕待制爷爷早就升堂了,快快进去。

〔张海棠自白〕我这腹中冤枉有谁知,只落得哭啼啼两行情泪。解子们将我后拥前推,一刻也不曾歇气。

〔张林说〕妹子,这是开封府前了。待我先进,你随解差进来。这包待制是一轮明镜,悬在上面,问的事就如亲见一般。你只大着胆自辩去。

〔张海棠说〕哥哥,你说他如高悬明镜,但我怕应对不清楚,万一有不到之处,你一定要搭救你亲妹妹。

〔张林先进去了〕〔张海棠同二解差跪拜〕〔董超说〕郑州起解女囚一名张海棠解到。〔张千说〕刑案司吏,给解子批文,让他们回去。〔包待制说〕留下在这里,待审过了,再回去。〔张千说〕遵命。

〔包待制说〕张海棠,你怎么因奸药杀丈夫,强夺正妻所生之子,混赖他家私,你逐一从头诉与我听。 〔张海棠努嘴看张林〕〔张林说〕妹子,你说啊。嗨,她出娘胎以来何曾见过这等官府威仪,我替你说吧。〔跪下说〕启禀爷,这张海棠是个软弱妇人,并不敢药杀丈夫,做这般歹毒勾当的。

〔包待制说〕你是我衙门里当差的人,怎么替犯人禀事,找打。

〔张林起身〕〔包待制说〕那妇人,你说那因由出来。

〔张海棠再努嘴〕〔张林跪下〕启禀爷,这张海棠并无奸夫,他不曾药杀丈夫,也不曾强夺孩儿,也不曾混赖家私。都是那大娘子养下奸夫赵令史,告官时又是赵令史掌案。着实是屈打成招的。

〔包待制说〕谁问你话来。张千,拿下去,与我杖打三十。

〔张千打张林声〕〔张林叩头说〕这张海棠是小的亲妹子,她从来不曾见过大官府,恐怕她惧怯,说不出实情来,所以小的替他代诉。

〔包待制说〕就是看在你们兄妹之情上,否则,你两次三番在公堂上胡言乱语的,早就拿铜头铡切了你这个驴头了。那妇人,你只管细说实话,我与你做主。

〔张海棠在厅阶下忙跪下说〕官老爷啊,您听我一点点明说就里。

〔包待制说〕张海棠,你原是什么人家的女子,怎么嫁与马均卿为妾来的。

〔张海棠说〕我本是柳陌花街送旧迎新的舞姬歌妓。

〔包待制说〕哦,你是个妓女。那马均卿待你好吗?

〔张海棠说〕我与马均卿两相厮爱才做的夫妻。

〔包待制说〕这张林说是你的哥哥,是吗?

〔张林说〕张海棠是小的妹子。

〔张海棠说〕俺哥哥一年之前,少吃无穿,向我求觅。

〔包待制说〕那你可曾与他些什么盘缠吗?

〔张海棠说〕我给了他我这头面衣袂。

〔包待制说〕难道你丈夫不问你这头面衣服到哪里去了?

〔张海棠说〕官老爷,俺员外曾问过的。那大娘子撺掇我给了哥哥,却又对员外说我背地送了奸夫。员外气急攻心,撒手人寰。

〔包待制说〕既是她气杀丈夫,怎么又去告官呢。

〔张海棠说〕可怜我没原由吃了些六问三推。

〔包待制说〕你夫主死了,那强夺孩儿,又怎么说。

〔张海棠说〕夫主刚刚身亡,他们就让我们子母分离。

〔包待制说〕这孩儿说是那妇人养的。

〔张海棠说〕信着她恶毒歹心肠、千般妒嫉。

〔包待制说〕那街坊邻居都说是她的。

〔张海棠说〕她买下了众街坊,所有事都依着她说。

〔包待制说〕难道官吏们不详问个虚实。

〔张海棠说〕官吏们才不问谁是谁非、谁信谁欺。

〔包待制说〕既是这等,你也不该就招认了。

〔张海棠说〕我也不想画押招承,但挨不过这棍棒临逼。

〔包待制说〕那郑州官吏是怎么临逼你的?

〔张海棠说〕当不得他官不威牙爪威,也不问谁有罪谁无罪。厅阶下一声叫似一声雷,我脊梁上一杖子起一层皮。我这里吃打难捱痛,那些使钱的一点不受亏。打得我昏迷,一下下骨节都敲碎。行杖的心齐,一个个腕头上狠下气力。

〔张千禀告〕郑州听审人犯一起解到。

〔包待制说〕让他们过来。

〔大娘子、寿郎并街坊一众进入跪下〕〔包待制说〕那妇人,这孩儿是谁养的?〔大娘子说〕是小妇人养的。〔包待制说〕街坊邻居们,这孩儿是谁养的?〔大家说〕确实是大娘子养的。

〔包待制说〕此一桩公案只能这样办了。唤张林上来。〔张林出来〕

〔包待制说〕张千,取石灰来,在阶下画个圈儿。让这孩子站在圈儿内,让她两个妇人拽这孩子出灰圈儿外来。若是她亲养的孩儿,便拽得出来。不是他亲养的孩儿,便拽不出来。〔张千说〕遵命。

〔张千画灰圈、孩子站进去〕〔大夫人拽孩子出圈儿声〕〔张海棠拽不出声〕

〔包待制说〕可知道不是她所生的孩儿,就拽不出灰圈儿外来。张千,与我拿那张海棠下去,杖打惩罚。〔张千打张海棠声〕

〔包待制说〕让两个妇人再拽那孩儿。〔大夫人拽孩子出圈儿声〕〔张海棠拽不出声〕

〔包待制说〕那妇人,我看你两次三番不用气力拽那孩儿。张千,拿大棒子与我打着。

〔张海棠说〕请官老爷息雷霆之怒,罢虎狼之威。我自嫁马员外,生下这孩儿,十月怀胎,三年乳哺,咽苦吐甜,煨干避湿,不知受了多少辛苦,方才抚养他到五岁。如果为这孩儿两家硬夺,中间必有损伤,孩儿幼小,倘或扭折他胳膊、损骨伤肌,官老爷就是打死我,也不敢用力拽他出这灰圈儿外来。还望官老爷垂怜体谅。孩儿这臂膊似麻杆儿细,她是个无情分的后娘,她管什么。您官老爷肯定能参透其中情意。

〔包待制自白〕律意虽远,人情可推。古人有言:“视其所以,观其所由,察其所安,人焉廋哉?人焉廋哉?”你看这一个灰圈儿,倒也包藏着十分的利害。那妇人本意要图占马均卿的家财,所以要强夺这孩儿。岂知其中真假,早已不辩自明了呀。〔吟诗道〕本为家私赖子孙,灰阑辩出假和真。外相温柔心毒狠,亲者原来则是亲。我已令张林拘那奸夫去了,怎么这早晚还不到来。

〔张林捉拿赵令史上,跪下,说〕启禀爷,赵令史拿到了。

〔包待制说〕赵令史,你把这因奸药杀马均卿,强夺孩儿,混赖家私,买通街坊邻居做伪证等等,一桩桩与我从实招来。

〔赵令史说〕小的做了吏典,是衙门里人,岂不知法度。此案是州官苏模棱手里问成的,小的不过是听从招呼,取得一纸供状罢了。即便有些什么差池,也不干我一个吏典的事。

〔包待制说〕我不问你供状的事儿,只问你那因奸药杀马均卿,可是你所为?

〔赵令史说〕难道老爷看不见嘛,那个妇人那副嘴脸,丢在路上,也没人要。小的怎肯去与她通奸,做这等勾当。

〔大娘子说〕你背后常说我似观音一般,今日却如此这般奚落我。哪有这样欺瞒人的。

〔张林说〕昨日大雪里,赵令史和大娘子赶到路上来,与两个解差搭话。岂不是奸夫?只审这两个解差,便见分晓。

〔董超说〕得,连我两个都攀扯进去了。

〔包待制说〕张千,押赵令史下去,拿大棒子打着。

〔张千说〕遵命。〔打赵令史声〕〔赵令史昏死声〕

〔包待制说〕他敢诈死,张千,抬起来,喷些水。

〔张千喷水声,赵令史醒来声〕〔包待制说〕快快招来。

〔赵令史说〕小的与那妇人往来,已非一日。依条例也只问得个和奸,不至死罪。这毒药的事,虽是小的去买的药,实不出小的本意,都是那妇人自己把毒药放在汤里,药死了丈夫。这强夺孩儿的事,当初小的就说,别人养的不要他也罢。也是那妇人说,夺过孩儿来,好图他家财家计。小的是个穷吏,没银子使的,买通街坊邻居,也是那妇人来买。嘱咐解差在路上谋害死张海棠,也是那妇人所为。

〔大娘子说〕呸,你这活叫化头,早早全招了,还叫我说什么。横竖都是我做的,无非是一死罢了。杀了我们两个,在黄泉下做永远夫妻,可不好哪。

〔包待制说〕一行人听我下断。郑州太守苏顺,刑名违错,革去冠带为民,永不叙用。街坊邻居人等,不该接受财物,当堂做伪证,各杖打八十,流放三百里。董超薛霸,身为官差,不该有事受财,惩罚比常人加一等,杖打一百,发配远恶地面充军。奸夫奸妇,不该用毒药谋死马均卿,强夺孩儿,混赖家计,拟凌迟处死,押付市曹,各剐一百二十刀。所有家财,都交付张海棠执掌。孩儿寿郎,带回家去抚养。允张林与妹同住,免其差役。

〔结语〕这才是:赵令史卖俏行奸,张海棠负屈衔冤。包待制灰阑为记,判断出情理昭然。受财人各加流窜,其首恶斩首阶前。赖张林拔刀相助,才得她子母团圆。灰阑记传扬四海,包待制明镜高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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