谈宋词,李清照绝对是一个绕不开的人,她“词压江南、文盖塞北”,是名符其实的词坛“一姐”。不过,才华盖世只是李清照众的一个侧面,如果你认为她是雍容文弱、端庄贤淑的大家闺秀,那你可就错了--大家闺秀远不能概括李清照恣意洒脱也跌宕起伏的一生。
一、无酒不欢
李清照好饮酒,还不是一般的好,据统计,她流传下来的词作有50来首,直接或间接提到酒的有24首之多。换句话说,我们今天能看到的她的词作,约半数和酒有关。
我们先来看她少女时代的记游之作《如梦令》:
常记溪亭日暮,沉醉不知归路。
兴尽晚回舟,误入藕花深处。
争渡,争渡,惊起一滩鸥鹭。
十几岁的女孩子,外出游玩要玩到日暮,喝到“沉醉”,醉得连回家的路都找不到,“误入藕花深处”,迷迷糊糊还要抢着划船,放到今天,妥妥的不良少女加“醉驾”……想想,吓人不?
不说到外面游玩,日常在家又如何呢?我们来看另一首《如梦令》:
昨夜雨疏风骤,浓睡不消残酒。
试问卷帘人,却道“海棠依旧”。知否?知否?应是绿肥红瘦。

小姐姐这是喝了多少呢?酣睡了一整夜,酒劲儿都还没消尽,起床了,不说学习诗词歌赋,起码也要梳洗打扮一番,练练女工啥的吧,可她呢?人还赖在床上,却先问打帘子的人,院子里的海棠花如何?好不务正业啊,有木有?
就算今天,恐怕也有人要把李清照放到需要拯救的“不良少女”之列,何况在礼教森严的宋代!幸而李清照家庭教育非常宽松,而且那时候的酒是用粮食发酵制成的酒,大约相当于现在的十几度,不怎么伤人,父母对她这种明显不太符合闺阁小姐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放任她的天性自由生长,她家才没上演“男女双打”的家庭大戏。
好吧,未嫁时父母娇宠,可以活得任性一点;嫁人后,总得有所收敛了吧?那咱们就看看下面这首《庆清朝慢》:
禁幄低张,彤阑巧护,就中独占残春。容华淡伫,绰约俱见天真。待得群花过后,一番风露晓妆新。妖娆艳态,妒风笑月,长殢东君。
东城边,南陌上,正日烘池馆,竟走香轮。绮筵散日,谁人可继芳尘。更好明光宫殿,几枝先近日边匀。金尊倒,拚了尽烛,不管黄昏。
“金尊倒,拚了尽烛,不管黄昏”,意思是“看着这满园的花儿,快把金杯内的美酒喝下,别管它金乌已西坠,黄昏将袭来,筵上还有未燃尽的残蜡!”这感觉,怎么看都有点“今朝有酒今朝醉”的感觉吧?
当然不止这些,送丈夫离开时,她“忘了临行,酒盏深和浅”,借酒饯行,要喝;思念丈夫,她“东篱把酒黄昏后”,以酒寄托思念,要喝;思念故园,她借“三杯两盏淡酒”销愁,还要喝……
不管浓酒、淡酒还是残酒,李清照敢饮敢醉,这些词句不仅还原了她丰富多彩的生活,也寄托了她丰富的情感。
当然,这在“语不高声、笑不露齿、行不回头”的古代女子世界中,在严格限制女子自由和发展的宋代,颇有些惊世骇俗。宋人王灼就在《碧鸡漫志》中评价道:“自古缙绅之家能文妇女,未见如此无顾忌也。”从这个角度看,李清照完全是一个不受礼教束缚的新时代女性。这份自在、爽朗、洒脱、奔放,在某种程度上简直可以和“天子呼来不上船”的李白媲美。

2、嗜赌如命
李清照不仅在嗜酒这点上不像个大家闺秀,还有更不像的,那就是--嗜赌。
据李清照词中描述,她年轻时经常和丈夫赌书--类似两个人赌“某个典故、记载出自什么书,哪一章哪一页”之类的,看看谁能说对。这种赌局一般是李清照赢,她才名远扬可不是“炒”来的,那是实实在在的真本事,论博闻强记,赵明诚哪儿是她的对手?赌赢了就毫无形象地举杯大笑,以至于连手里的茶杯都拿不稳,洒在怀里。
自然,这种“赌”,虽然李清照有些不顾忌形象,不过无伤大雅,甚至可以算是风雅乐事。可另一种“赌”就真看出李清照“该死的胜负欲”之强了。
那是一种赌博游戏――打马,这种游戏有点类像今天的飞行棋,不过远比飞行棋复杂。游戏的棋子叫做“马”,玩起来需要按照一定的规则、格局和图谱,双方用棋子来布阵、设局、进攻、防守、闯关、过堑,最后统计袭敌的成绩,以定赏罚,判输赢。
李清照喜欢“打马”到什么程度呢?用她自己的话说是“昼夜每忘寝食”,那就是可以白天打了晚上打,昼夜不停,连吃饭睡觉都可以不要!最典型的是北宋灭亡后,为了躲避金兵,李清照跟着达官贵人们一起逃难。兵荒马乱的时候,她还念念不忘赌博的事儿,几天不赌,手就痒得难受。只要稍一安定,她想到的第一件事,就是赶紧把赌具找出来,赌一把再说!
狂热的爱好催生了丰功伟绩,李清照赌博,大赌小赌从无败绩,妥妥的赌神一枚。不仅如此,还专门写下《打马赋》《打马图序》的文章,介绍“打马”这种赌博游戏,使之流传于世。
当然,这种赌博可不像今天的赌博,倒像是棋盘上的“军事演练”,李清照嗜好这种赌博,多少能看出她柔婉表象下豪迈的一面。联想她曾写过的那首传唱千古的《夏日绝句》:“生当为人杰,死后亦鬼雄。至今思项羽,不肯过江东”,不仅令人感叹,在李清照内心深处,还住着一位所向无惧的沙场将军!

3、吐槽大师
李清照不仅是词坛高手,还是吐槽高手,宋代词坛上的名家基本被她吐槽了一个遍:
她说柳永“虽协音律,而词语尘下”,用我们今天的话说,就是“词句俗不可耐”;而张先、宋祁他们“虽时时有妙语,而破碎何足名家”,就是说他们“整篇破碎,称不上名家”;至于后世极受推崇的晏殊、苏轼,她吐槽他们的词“皆句读不葺之诗尔,又往往不协音律”,就是说他们的词全都是“不可雕饰的诗”,而且不协音律……
再往后,她说晏几道的词短于铺叙,贺铸的词短于用典,秦观的词虽致力于婉约、情深一片,却少了实际的东西,就象一个贫穷人家的美女,虽然长得很漂亮,打扮也很时尚,但骨子里却始终缺乏那种与生俱来的富贵气态……
李清照把这些吐槽写进了《词论》一文,在她眼中,宋代词坛上的那些名家,他们的词虽有可取之处,但缺点也显而易见。这种独特的见解,与她那“花间第一流”的词一起,成为中华民族文学宝库的珍贵遗产。
2000多年封建社会中,中国女性始终被视为男子的附庸而存在,男人希望她们温良恭俭让,于是社会就按这样的要求塑造着女性,这种情况今天依然存在,于是,好多接受了这种观念的女性长成了“傻白甜”,以为这样,就会有王子骑着白马起来,带着她过上幸福的生活。可是,当女人从童话的美梦中醒来,却发现现实冷硬而残酷,她只能自己收拾半场残局,扫清一地鸡毛。
可是,李清照早在1000多年前,就以其性格的恣意洒脱、内心世界的坚定顽强,面对打击的铮铮傲骨,为我们树立了一个标杆--人生苦短,最好的姿态,是活出真实的自我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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