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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1
今天,我提离婚了。
没错,我提的,当时我和陈柯正在吵架,我太生气了,冲口说出“不过了,离!”
可我没料到,陈柯他竟然一口答应了。
“行啊,陈柯,你有种!”我在心里暗骂。
我起的头,他跟了,这话就不能掉地上。
我翻箱倒柜把户口本和结婚证找出来,瞧瞧结婚证上我俩那倒霉合照吧,在座的谁见过这么不靠谱的结婚证照片?!
两口子眼睛各看各的,四只眼睛瞄的是两个方向,这保不齐就是我跟陈柯姻缘应有此劫的前兆!

不是有首歌这么唱吗,“我喜欢一家人心朝着同一个方向眺望”,两口子连眼睛都不朝同一个方向眺望,更何况是隔着一层肚皮的心呢?
不知道当初给我俩修图那人现在过得怎么样,我要在心里专门为他留个角落,然后画个圈圈诅咒他!
若不是他工作态度这么散漫,我和陈柯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……
我把找出来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证件堆在门口的鞋柜上。
我是故意的,好让陈柯一进家门就能瞧见,我得让他清楚,这回我可是来真的!
刚才他甩下那句“我同意离婚”就自顾自夺门而去,把我一个人孤零零撂在家里。
“好啊,陈柯,我跟你说过八百遍,我最讨厌你一吵架就跑出去当缩头乌龟,可回回吵架十回有十一回你都要当乌龟!”
我恨恨地在心里把陈柯骂了一百八十遍。

时针指向午夜12点,陈柯还没回来。
我一个人躺在床上,辗转反侧地跟火炉上的烧饼一样,脑子里一直在自导自演各种短剧:
一会儿是我雄赳赳、气昂昂地拽着陈柯迈进民政局的大门,我走在前头目光坚毅如炬,他跟在后头死乞白赖地央告,“求你了老婆,咱们别离好不好,我不能没有你啊,老婆……”;
一会儿是我手里攥着红灿灿的离婚证,信步走出民政局,抬头远眺,一轮朝阳正在东方冉冉升起,我心里升华起对自己后半生独立女性生活的无限向往,“呵,陈柯,离了你,我照样是条‘好汉’……”
可一会儿我和陈柯的角色又反转了,变成我拉着他的手,流着泪哀求他不要离开我,陈柯反倒一副气定神闲的可恨嘴脸……
演着演着,抵不住瞌睡虫上身,我迷迷糊糊闭上眼睛,恍惚看见陈柯坐在床头盯着我看。
他盯得我心里发毛,可我实在太困了,睁不开眼睛,也爬不起来跟他理论。
02
一晚上好几个梦颠三倒四地来回演,等我睁开眼睛已经是早上8点多,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陈柯。
我打开卧室门,客厅里充斥着一股浓重的油烟味,空气净化器正“呼呼呼”地疯狂运转着,陈柯的影子在厨房的磨砂玻璃门后面晃动。
“陈柯,你是不是又没开油烟机……”放在以前,我早就喊了,可这回没有,我只在心里骂了一句,“管他的,不开油烟机,闻那么多油烟,熏死你活该!”

过了一会儿,陈柯推开厨房的门走了进来,手上端着两个盛着早餐的瓷盘。
他把盘子往餐桌上一放,朝我这边一推,头都没抬一下,自己接着另一个盘子开始吃早饭。
我心说:“这算什么,散伙饭吗?”
但我绝不会开口说第一句话,我也无声地坐下来,开始无声地吃早饭。
吃完饭,两人各收各的餐盘。
陈柯先拾掇完,坐在门口的沙发上一言不发,见我也弄完了,他站起身来,说出今天的第一句话:“走吧。”
这时,我才瞟见,他手里拎着一个文件袋,里面装的正是我昨晚故意摆在门口的证件。
“我去,陈柯,你来真的!”我在心里惊呼,脸上却保持淡定,决不能让他发现任何端倪。
“走,”我故作镇静地说出了今天的第二句话。

走出小区门,陈柯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。
车停下来,他打开副驾驶的门,钻了进去。
“呵,好样的,跟我‘割席’是么 ?”我心里忿忿,脸上依然平静如水,打开后座车门坐了进去,只听他在前面跟司机闷声说了一句:“师傅,去民政局”,然后就再没话了。
车里三个人,我俩不说话,只剩广播叽叽喳喳播着新闻,估计司机也猜出来这俩人要去民政局干啥了,一路狂踩油门,把车飚得飞快。
很好,我心里的角落又得拨出来一块,这块留给出租车司机。
03
离民政局越来越近了。
当初,我和陈柯就在这里领的结婚证,这算有始有终么,不知道当年给我俩修照片的那个人还在不在那儿……我正胡思乱想着,突然眼睛瞟到了陈柯的后脑勺。
多么熟悉的扁平的后脑勺啊!
当年谈恋爱,我俩并排坐在公园长椅上,他最喜欢用头枕着我的腿看天了,我老嫌弃他的后脑勺又扁又难看……
这下好了,这么难看的后脑勺,以后我再也嫌弃不着了,也不知道以后换谁来嫌弃……

可是,我怎么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难过呢,而且不是一点点,是很难过,非常难过的难过……
我感到眼睛鼻子开始发酸,眼泪“哗”地一下涌了上来,圈在眼眶里来回打转,脑海里开始不断播放我和陈柯在一起开心快乐的画面……
“我站在屋顶,黄昏的光影,我听见爱情光临的声音……”广播里忽然传出一首老歌,等到歌手深情地唱到“心里有点急,也有点生气,你不要放弃行不行,我在过马路,你人在哪里,这条路希望跟你走下去,最近我和你,都有一样的心情……”时,我的眼眶再也包不住眼泪了,它们倾泻而出,肆意在我脸上流淌……

“到了。”司机一句话,把我从如梦如幻的回忆里拉了回来。
我赶紧用手抹了一把脸,打开车门走了出去。
陈柯已经站在车外等我,我低头看他的脚,他脚上穿着我俩一起去奥特莱斯买的情侣男款鞋。
我俩一起朝民政局的方向走,他在前,我在后。
到了门口,保安大叔戴着口罩迎了上来,问了一句话,让我又惊又喜。
04
保安大叔伸手把我俩一拦:“预约了没有?”
“预约?预约什么?”我和陈柯都是一愣。
“现在特殊时期,来这儿办事都要提前在网上预约。”
“我俩没预约。”
“没约不能进,等约好了再来吧!”保安大叔大手一挥,转身去招呼另一对要进去的人了。
我和陈柯只好掉头往回走。

我心里喜忧夹杂,这趟虽然没离成,可陈柯这样,摆明他是铁了心要跟我离,今天离不了,还有明天,明天没约上,还有后天……
想着想着,我的眼泪又开始不争气地往上涌,其中一部分眼泪还改道走了鼻腔,我现在整张脸涕泗横流,擦完眼泪擦鼻涕,擦完鼻涕眼泪又流出来了。
可能我吸溜鼻涕的声音有点大,终于引来了陈柯的目光,他看着我这张哭得狼狈不堪的肿脸,“噗嗤”一声笑了出来,满脸的冰块也跟着笑容一起融化了。
“有什么好笑的?!”我又羞又气。
他不说话,目光也柔和了下来,长胳膊一伸,要来揽我的肩。
我原以为我会任性地推开他的手,可没想到身体远比想法更诚实,小小的我老老实实地被他圈在宽大温暖的怀里,就这样两个人慢慢地往前走,谁都不说话。

默默走了一会儿,我有点忍不住了:“你……咱们还预约吗?”
“约什么?”他眉毛一挑。
我张了张嘴,终究没好意思再次说出昨晚气头上甩出的那两个字。
“老婆,以后别再轻易说‘离婚’了,好么?”陈柯轻轻说道。
我扭捏着说不出话,忽然心里一动,想起了一点什么——
陈柯他是不是早就知道,来民政局办事得提前预约?
他明知今天来这肯定要碰壁,所以才做出一副坚决要离的样子?

我瞪着陈柯,问他:“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要预约的事儿?”
他乐了:“我不但知道这个,还知道别的呢!”
“什么别的?”
“那哪能告诉你?!”陈柯大笑着,把我揽得更紧了。
-END-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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关于作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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