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窗外阳光斑斓,我揉了揉久坐的腰,趁领导不在,起身去冲了一杯速溶咖啡。唉,这个破报告,尽是形式主义,我却不得不在周五阳光晴好的下午,赶着把它写完。心里又涌起那个声音:难道要一直做这个无聊又没有价值的小文员?
手机居然进来一条短信。
“萍,周日我过生日,订了XX路的蜀九香火锅,中午11:30,邀请你来。还有,你什么都不用带,当年你对我的帮助,我一直都记得。这么多年没见了,就想给你见面聊聊天。你一定要来。” 落款:慧。
天啊,是慧吗!是那个我印象深刻却几乎有七八年没再见面的慧?!
请我过生日?蜀九香?不带礼物?
这是什么情况?……
初识
慧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孩,样貌一般、来自农村、高中毕业,还有一个比她小三岁的弟弟。
我认识她也纯属偶然。
当年我大学毕业,总想去“广阔天地”闯一闯,国营大厂干了半年就辞职去了一家保健品公司做销售,想的是多锻炼自己,也多挣点钱。也就是在这里,认识了同为业务员的慧。
印象当中,慧穿着普通,话也不多,几乎没什么存在感。
记得她最好看的一身打扮,应该是上身白底红花的拉链外套,腿上是一条微喇牛仔裤,脚上蹬着一双厚底白色皮鞋。这么看上去,身材还算不错。
我和慧虽然同为业务员, 但因为没有被分到一组,所以也并没有怎么说过话。
小小的保健品公司,只有十几个人,老板来自东北,带着财务、人事和司机,来到我们这个西南城市开拓市场。
那个时候的保健品行业,在整个内地都刚刚兴起,售卖对象当然是从老年人下手;业务员推销,就靠着小区里摆摊、发传单、邀请老人们测血压之类建立联系,拓展业务。
我记得我曾经和我的搭档,为了找老年人拜访,也为了寻找可以摆摊的点,在铁路局、木材厂家属区等老小区内,整整转了一天。日常工作就找老人、找摊位、拜访老年人,最后能出单的最大机会就是以什么节日或活动为名做会销。
曾经我的领导很看好我,因为我是那一堆销售里面唯一的大学生,我说话做事也似乎比其他人更稳重;然而,几个月下来,我业绩垫底,业绩做得好的,是另一个组,那个根本就不起眼的慧。
一次搞活动,她一下卖了一箱。不知道她是怎么说动那个老爷子买的,总之老爷子买了之后还很开心。
我们那个保健品提成高,一箱的话,就有将近800块钱提成,在那个时候,800块钱算是不少了;有其它业务员起哄说让她请客,她脸有点红,快乐得像只小鸟,笑着答应:“好,要得,请客。”
虽然后来她并没有请客,但我从那次开始记住了她。
我知道了她家穷
我是怎么知道她很穷的呢?
有一段时间,我们在老板家里吃饭,可是有天吃完饭,行政告诉我们:老板也是想着你们辛苦,跑外面没饭吃,所以才让你们就近过来吃饭的;可是如果每次都要煮你们的饭,我们就忙不过来,以后大家还是尽量自己解决吃饭问题啊。
想想也是,招聘的时候并没有说公司包饭啊,况且公司业绩也不好,怎么可能天天给业务员包饭呢。
然后第二天,我和慧那组还是在那附近搞活动,其他两个男生说在外面吃面,慧就对我说:“到我家里去吃饭吧!就在附近。我做给你吃。”我虽然觉得有点突然,但经过上次她一下卖一箱货并答应请大家吃饭的事后,我对她印象挺好,心想,也就一顿饭嘛,下次我可以回请她。
于是来到慧租的房子。
来到慧的出租屋,我被屋子的简陋惊到了。房间里只有一床、一桌、一凳,她做饭是在楼梯拐角处一个煤气灶上炒菜,而洗菜是在过道另一端。紧邻着厕所。
那顿饭,我记得就吃了一个土豆丝,她告诉我,她平时也就是这样做饭,可能两三天炒一次肉。我开玩笑说,怪不得你身材这么好。她笑笑,简单说起她的家庭情况,说妈妈有关节炎,需要常年吃药,而小三岁的弟弟,成绩很好,还准备上大学。她得努力挣钱,更不能乱花钱。
看到慧的生活状况,加速了我在那家单位的离职。
因为我意识到我不是做销售的料,而且我知道我和慧他们比起来,我是有文凭的,我可以凭着大学文凭去找一份有技术要求、有门槛的工作,肯定好过这样天天跑小区和老年人套近乎的什么保健品销售。
于是四个月后我就离职了,又逃回了那个属于我的、靠文凭就可以轻松吃饭的环境。
借钱
没想到刚离职不久的一天,慧给我打电话。她应该是从公司还没更新的通讯录里面找到我电话的。
电话里她说,要请我吃饭,因为上次卖一箱货,说了要请大家吃饭的。我笑说,你不是已经请我吃了一次饭了吗?她说那不算,就吃了一个土豆丝,这次要请我吃好的。
但我想起她的情况,并不忍心,我说算了,是他们给你开玩笑的;你已经请了我一次了,真的不用了。可她不罢休,仍然提出见面,我终于有点反应过来……我问:“你是有什么事吗?不用请我吃饭,你直说吧!”
她停顿了好久,还是说没事,就是要请我吃饭,并问我几点下班,哪里离得近,她过来找我。我想起大学时候,我曾经借钱给同寝室的同学,慧的这种情况,我已经大概猜到了是什么事。
于是,我告诉了她我的地址。
果然,她是找我借钱。
她住的地方,房东突然说要把房子卖了,限她两周以后就搬出去。她已经在上周末找好了房子,但因为要一次性交三个月房租及押金,她一时拿不出那么多钱来。她希望我借她五百块。
她新房子一个月租金250块,原来的押金拿回来,可以抵新租房子的押金,也就是她需要另外筹750元。而她找我借500块,说明她自己手上只有250块钱。
显然,每个月工资她都要拿回家,她手上所剩的,就是每天吃饭的钱,她根本没有积蓄。
说实话,那个时候我还是有些担心她的还款的。一是能力,二是意愿,要是她还不起或是不还了呢?
不过,想起她请我在出租屋吃的那顿土豆,我相信她,也愿意帮助她。
我借给了她五百块钱。而她在三个月以后,也终于还给了我。
邀请
……当这些往事在我脑海里快速浮现的时候,电话响了。
我走到茶水间,按了接听键。
原来,慧考虑到这么多年没联系,我会不会担心她的短信是诈骗,就又打了电话过来,让我知道真的是她,真的是她要请我过生日。
她第一句就给我道歉:是自己考虑不周,这么多年没联系,怕我要误会是骗子;然后说了她的近况:她已经结婚、生子、在这座城市买了房,现在在一家大的建筑公司上班,做会计。
天啊,她的变化太让我吃惊了。她做会计了?那可是专业的活儿。想起我这个半路出家的人考会计又放弃的事情,我真的很吃惊于她的变化。
我们马上加了微信。
翻看她的朋友圈,周末晒娃、美食、加班,疲惫中透着努力,岁月静好中透着丝丝自嘲……其中有一条动态写到:小时候吃的马齿笕,只知道用来炒,酸得不行;现在我发明了用它来做汤,正好利用它的酸,不亚于番茄炖牛腩,还维生素特高。老公又一次夸我新发明的菜好吃,我自封为“料理达人”。菜也好,生活也好,就看你怎么“料理”它了哈哈……
这是妥妥的凡尔赛啊,赛了自己的厨艺、老公,还不经意间就赛了自己对生活的志向和把控……不简单啊!
想起我如温水煮青蛙般的工作和生活,我对慧,充满了探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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