堂妹穿过那道铁闸门,慢慢消失在医院狭长的过道中。她最后回望了我们一眼,我顿感万箭穿心,不寒而栗。
我有个堂妹,长得挺好,就是没怎么念书,大概初中毕业吧。
记忆中,小时候的她,声音很甜,特别爱笑。梳着两根麻花辫,跑起来像鞭子一样上下翻飞,眨眼间就窜过低矮的土坡,只留下云朵般铺开的欢笑声,在空中久久回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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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上大学时,有一年假期,跟同学们一起出去聚餐。点好菜后,大家有说有笑,半吹牛半认真地,分享各自的校园趣事。
“哥?”
我正说得高兴,忽然感觉有人在盯着我看,回头一瞅,服务员上菜后并没有走开,一直怯生生地盯着我,似乎在等我停下来。
大概盲猜了十多秒吧,我终于认出了她,我的堂妹。
对了,我想起来了,她应该是初二就辍学了,没毕业。那天她还告诉我很多事,比如看不进书去;胆子小,怕别人大声讲话;被老师同学看不起;吃饭太慢,老不吃不饱,等等。
几年不见,中间发生了什么呀?这反差有些太大!
我到现在也不确定,让她战战兢兢,惶惶不可终日的,究竟是贫穷和无助,还是软弱和善良。

她已经出落成一个大姑娘了,十五六岁,身材娇小玲珑,皮肤白里透红,眉清目秀。扎着马尾辫,辫子上缠着朴素的丝帕。小臂上是一双碎花套袖,腰上裹着围裙。
一身服务员的装扮,丝毫不能掩盖她的天生丽质。端茶添饭,质朴无华,一举一动间,反倒更添了一抹田园气质。
那一刻,我在想,将来,不知道哪个小子这么有福气,能娶到这么好的小媳妇。
可惜,天杀的。造化弄人,不曾想,结婚以后的她,很快就跌入了万丈深渊。

刚开始,据说她和她那小对象经常闹矛盾,这种事情很平常,大家都没怎么放心上。只有她亲哥哥,我堂弟,私下调解过几次。
我长期在外,不很清楚。听家里人说,生完小孩后没多久,她就被婆家人送回娘家了。她非常想孩子,可那家人拦着不让见。她那个小老公也出门打工去了,离也不离,合也不合。
后来她就穿得越来越邋遢,人也变得越发消瘦,总是呆呆地出神,夜里不好好睡觉,在屋子里来回乱转。不说话,也不笑了。
我堂弟带她去过几家医院,医生也没好办法。最后都建议去精神病医院看看。就这么着,好端端的一个人,稀里糊涂就成了精神病。
那天晚上,是我和堂弟两个人送她去的,堂妹穿过那道铁闸门,慢慢消失在医院狭长的过道中。她最后回望了我们一眼,我顿感万箭穿心,不寒而栗。

也许每一个精神病患者,都曾是缺爱的孩子。只是,他们等待的那份关爱,始终没有到来。横在自我与现实之间那道障碍,触手可及,却总也没人施以援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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