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,天还没亮。
我和哥哥就悄悄起了床,带上砍柴工具和干粮,直奔连队北边的大车班,这是小伙伴们约好的出发集合地。
兵团长大的孩子,受父辈的影响,时间观念都很强。不一会儿,八个小伙伴都赶到了大车班的门前。
“吱呀。”一声,大车班院子的大门打开了,平时就住在院子里的老覃叔打着哈欠走了出来:“这么早,又去打柴啊?”
“是啊,老覃叔,今天再打一天,说不定就凑够两大车了,到时候还要请你赶车去拉回来呢……。”秀燕姐笑着答道。
“行,没问题,呵呵。”老覃叔笑着答应着,就回院里睡觉去了。

在塔里木沙漠胡杨林里打柴,不像其它地方,一定要选择一条牛车基本可以走的道,不然你打了柴也运不出来。
七个小伙伴在我哥的带领下,一路说笑着,沿着那条我们已经走过了几趟的道,向沙漠深处走去。
可是,当我们赶到地方时,大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我们辛辛苦苦打好的那一垛柴火不见了。
那可是能装一大牛车还多的柴火啊,说没有就没有了,沙地上,摆放柴火的痕迹都还清晰可见,可柴火却不翼而飞了。我们当时那个气啊。
“快,散开,找车辙,不能便宜这些小偷!”哥哥急了。
哥哥在我们这帮小伙伴中年龄最大,那年十二岁,秀燕姐第二,十一岁。其他人包括我在内都在十岁八岁左右。
我们分析,昨天下午我们才离开这个地方,要有人偷柴也是昨天晚上,要偷就必须用车。昨天无风无雨,只要用车就一定会留下车辙。并且我们打的那一垛柴,一辆车根本装不下,要偷必须要有两辆车才行。
在这里也说一下,我们为什么要凑够两车柴火,那是因为沙漠里容易陷车,一辆车陷了,还可以用另一辆车上的牛来拖车,两辆车之间相互有个照应。
十几分钟后,小伙伴们都回来了,没有发现任何车辙。
这时,已近中午十一点,如果不是阴天,太阳已在当头。早晨出来时,大家都是准备到了地方才吃饭,可一发现自己辛苦苦打好的柴火没有了,大伙一个个嚷嚷着一定要抓住可恶的小偷,谁也没心思吃东西了。好在秀燕姐心细,她对我哥说咱们还是先吃点东西喝点水,边吃边想想怎么才能抓住小偷。可等大家吃完了,谁也没想出抓住小偷的办法。
最后还是年龄最大的我哥一锤定了音:“继续找,一定要抓住偷柴贼!”
哥哥说这话时,我感觉到起风了,风虽不大,但我心里还是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。
于是大家放下打柴工具、干粮和水壶,有的单独,有的两两结伴向四周散开,进入了胡杨林。

进过塔里木沙漠胡杨林的人都知道,沙漠里的胡杨林,并不茂密。但是每棵树的下方都有一个大土包。这是由于常年刮风,风沙不断将树埋住,而树又拼命向上生长,树越大土包越大,于是便形成了这样的沙漠地形。土包周围除了朽枝干柴,便是红柳和铃铛刺。在这样的地形里,几个十来岁的孩子,显得是那样的渺小。

开始,我是跟在哥哥后面,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的,渐渐我的体力跟不上了,就与哥哥拉开了十几米的距离。等我跟着哥哥的脚印爬上一个大沙包时,却不见了哥哥的踪影。好在可以跟着脚印走,在走到几棵高大的胡杨树下时,我意外的发现,哥哥的脚印也消失了。
我在四周仔细找了几圈,仍没有发现任何痕迹,我急了,开始向着周围大声叫喊“哥,哥……。”周围一点回应也没有。于是我开始大喊他的名字,还是不见任何回应。
起风了,枯黄的胡杨树叶开始飘落。
我害怕了,于是沿着来时的脚印,开始往回走。

风越来越大,前方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,风吹起的黄沙打在脸上生疼。我顾不得这些,只顾着低头寻找着来时的脚印,在风沙中艰难的往回走着。还好,在沙尘暴彻底疯狂起来前,我终于回到了我们的出发地。
但在离着还有几十米远的地方,我突然张大了嘴巴,尽管此时满天黄沙。
我们那垛消失了的柴火,此时,竟然好好的垛在那里。
我们八个人出发前,堆放在一起的工具,干粮和水壶,就放在离柴垛不远的一个小沙包边上。
我揉揉眼晴,没错,一切都在。
这是怎么回事,我真是懵了。
我不敢靠近那垛柴火,只是走到我们堆放物品的小沙包旁,面对着那垛柴火坐下,风沙中,一动不动的盯着那垛柴火,似乎生怕它一下又消失了,又好像害怕那垛柴火里突然会跑出个什么东西一样。

沙尘暴继续肆虐着,刮的天昏地暗的,也不知刮了多长时间,我也没表,也不知道时间。但凭感觉,应该是到晚上了。因为这期间我用衣服捂着脸睡着了一会儿,还吃了两次东西,喝了两次水。
直到满天沙尘的空中开始隐隐出现一个火球,我才下意识的从地上站了起来,抖去身上厚厚的沙尘,盯着那个火球看。
火球呈暗红色,根据距离判断,大致是一个蓝球大小,似乎在以柴垛和我为中心在空中转圈,转的圈并不大,莫约两个蓝球场那么大的位置,高度大约二十米左右,转动的速度不紧不慢,但一会儿就能转完一圈。
我的视线盯着它,跟着它一圈圈的转动着身子。
风,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。
直到哥哥拍了我一下:“你在转圈看什么呢!”我才如梦初醒般清醒过来。
“火球!”
“什么火球?”哥疑感的四周张望。
哪里还有什么火球?
“哥,你看,柴还在!”
“啊……”
望着不远处黑暗里那堆柴,哥哥也不禁张大了嘴巴。
小伙伴们陆续回来了。看着这垛失而复得的柴火,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谁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。
远处手电光闪亮,有人大喊着我们的名字。
爸爸和小伙伴的父亲们,在老覃叔的带领下来找我们了。
听完我们几个各自的叙述,几个家长疑惑了。
柴火没有了又出现了。
刮大风,沙尘暴。
还有神秘火球?
“今天白天没刮风啊。”大人们面面相觑。
“走,回家!”我爸一声大喊。
那一天,我至今记得。
是1969年10月31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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