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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首插画：原创

文 | 红耳兔小姐姐

讲故事，看人生。大家好，我是红耳兔小姐姐，欢迎收看今日的故事。

1

在心理学里有一个词叫lithromantic，又叫“版画式浪漫”，是指当你喜欢的人，突然喜欢你并亲近你的时候，你会变得胆怯和不适，不自觉地想疏远对方。

但当他们心灰意冷离开你的时候，你又想念他的各种好。

我第一次看到这个词，马上想到了乔嘉。

不是因为他是lithromantic，相反拥有那种人格的人是我。

2

1990年，我和乔嘉都出生在江苏的一个小镇上。两家相隔不过一条街。

乔嘉的父母都是公务员，家里条件比上不足比下有余。

我爸妈一开始都是国企员工，在我五岁那年，双双下岗再就业。

我妈在学校附近摆了一个早餐流动摊位，动不动就被城管追着跑。

我爸外出打工，一年到头都在外头。

所以同样作为90后的独生子女，如果把乔嘉比喻成温室里的花朵，那我大概就是屋外每天风吹日晒的野草。

我至今记得八岁那年，有一次我正帮我妈收摊，城管突然来了。

我喊我妈赶紧收拾东西跑掉，自己则扯着城管叔叔的大腿，哇哇大哭。

最后我妈成功逃了，我则成了路人的围观对象。

估计大家都是见过大人撒泼的，没见过小孩撒泼的。

围观的路人当中，就有被妈妈牵着手的乔嘉。

他对他妈说，看，那个满地打滚的小女孩是我的同学，叫王佳琪。

对，那时我们的确是同学，不过是隔壁班。

我不知道乔嘉是如何认识我的，反正小学六年里我对他的记忆是一片空白。

3

2002年，我们又上了同一所初中。我和乔嘉成为前后桌。

他那时还是个很调皮的男孩，喜欢捉弄人。

有一次上晚自习前，他突然在后面踢我凳子，把我吓了一大跳。

我气得抓起一本书就拍回去。

声音很响，惊动了全班同学，包括正走进教室的班主任。

班主任以为我们在打架，就喊我们出去谈话。

那时的乔嘉个子还没我高，站在旁边像一个小弟弟。

班主任说得唾沫横飞，乔嘉却低着头朝我挤眉弄眼。

我一个没忍住，噗嗤笑出声。

班主任气得撂下一句话，你们俩给我罚站一个小时再进去上课。

后来的一个小时，我们站在阳台上欣赏了落日和晚霞。

乔嘉突然念出了一句话：落霞与孤鹜齐飞，秋水共长天一色。

那时我并不知道《滕王阁序》，就随口问乔嘉，你这是念啥经？

乔嘉说，这是王勃的名句，我老爸小学就让我背了。

我羡慕地说，你爸真厉害。

乔嘉不屑地说，是我厉害才对吧。

4

乔嘉的确很厉害，脑子很聪明，记性好，属于传说中的学霸。初一下学期他就当了我们的学习委员。

而我就不行，每天晚上即使学到十点，也就勉强混个全班前十。

成绩不上不下的我，自然就很崇拜学霸乔嘉。

不过这种崇拜只能藏在心底。

我外表看起来虽然泼辣好胜，实则非常胆怯自卑。

有时在上学路上遇到乔嘉，他热情地同我打招呼，我都是高冷地瞟他一眼，然后头也不回地走掉。

不过在走开的同时，我又会偷偷嘴角上扬。

这种既排斥又欢喜的感觉很奇妙。

乔嘉似乎一点都不介意我的“疏远”，不管被我甩了多少次白眼，下一次还是会继续笑嘻嘻地凑过来。

我骂他是橡皮糖。

他还问我，应该是什么口味的橡皮糖。

气得我连白眼都不想给他了。

初中时候的少男少女，大多对暧昧这种事情很敏感。

渐渐地班上开始流传我和乔嘉的“绯闻”，甚至有鼻子有眼地说乔嘉每天放学送我回家。

我听了那个气啊，找到那个造谣的女同学，上前直接扭打起来。

没想到那个女同学比我更强悍，不一会儿，她就占了上风。

同学纷纷围过来，有些在看热闹，有些在劝架。

乔嘉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钻进了人群，一上来就气势汹汹地扯住那个女同学的衣袖。

同学们一看，更不得了了，这是明显的拉偏架啊。

人群里有人大声说，乔嘉，你是不是喜欢王佳琪啊？

乔嘉头也不抬地说，是啊，怎么了？

全班一下子哗然了，正在干架的我也瞬间呆住了。

那个女同学趁机挣脱掉乔嘉，朝我脸上就是一爪子。

我挂彩了。

5

挂彩倒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，严重的是，我和乔嘉早恋的传闻被莫名坐实了。

班主任火速调开了我们的位置，还叫来了家长。

我妈一进办公室，就跟机关枪一般，把我数落个遍。

乔嘉的爸爸倒是很淡定，从头到尾就站在那里安静地听着老师训话，时不时还配合地点点头。

从办公室出来，乔嘉和他爸走在前头，我和我妈跟在后面。

我妈说，其实老师说你打架我信，因为从小到大你就天不怕地不怕，可是说你早恋，我是不信的。你跟妈说句实话，到底有没有？

我说，没有啊。

我妈点点头说，行，妈信你。

我感动得差点热泪盈眶。

乔嘉的爸爸则拍着乔嘉的肩膀说，你小子这么小就懂得英雄救美，老爸佩服，走，我请你吃饭。

我和老妈在后头听得面面相觑。

这时阳台上忽然照进了夕阳的余晖，通红的晚霞遮住了半边天。

这个场景后来在我的脑海里像老电影的胶片一样存放了很多年。

往后的日子里，只要看见夕阳和晚霞，我就会想起乔嘉。

还有他那个有趣的爸爸。

6

不过乔嘉后来就再也没有主动找过我，我也没有勇气去追问那次他说喜欢我，是真是假。

我和乔嘉的绯闻渐渐没有人再提起。

他依旧是那个光芒万丈的学霸，我也依旧在班上前十名晃荡着。

我们都有各自远大的理想。远大的理想容不下三心二意。

初中毕业拍毕业照的那天，乔嘉突然拿着相机说要跟我来张合照。

我别别扭扭又满心欢喜地配合。

我不知道这种欢喜源自哪里，大概十几岁的年龄，喜欢一个人是懵懂的、压抑的和不自知的。

可是乔嘉找我合照后，又陆续找了其他同学，甚至有曾经跟我打过架然后两年没再讲话的那个女同学。

他们勾肩搭背，嘻嘻哈哈。我在一旁冷眼旁观。

喧闹的人群渐渐把我的视线挤满，也挤走了乔嘉。

我一个人落寞地往校门外走去。

身后仿佛有人在叫我名字，我回头，却只有通红的夕阳悬在学校的后墙上。

没有人，也没有乔嘉。

7

初中毕业后，乔嘉考上了市一中，我去了二中。两所学校离得有点远。

偶尔周末的时候，我们分别陪着父母逛菜市场，会无意地撞见。

但大多数我们只是淡淡地打个招呼，然后擦肩而过。

高二的一个周末，我骑着自行车从学校出来。

刚出校门，我就发现在十字路口站着一个人，很眼熟。

我定睛一看，原来是乔嘉，个子已经窜出老高，我要仰视才能看清他的脸。

他的鼻头冻得有点红。

我问他大冷天站这儿干嘛？

他说在等人。

我说等谁？

他说，等……等我妈。

我笑了，说，你和你妈跑这么远干什么？

乔嘉说，我今天陪我妈买衣服。

说着他又立刻从身后的书包里拿出一个精美包装的礼盒来。

今天陪我妈逛街，突然想起来今天是你生日，我给你买了一个小礼物。

盒子刚塞到我手里，他就慌慌张张地跑开了。

盒子里装着一个萌萌的小熊仔，可以挂在书包上。

于是我美滋滋地挂了两年，直到高中毕业，小熊的毛都掉光了。

8

高中毕业后，乔嘉去了北方的大学，我留在南方。

大学刚开学没多久，班上就有一个男生跟我表白。

我躲着他，他就在我QQ里刷屏留言，在宿舍门口围追堵截。

乔嘉有一天晚上突然打电话给我。

先是东拉西扯半天，然后他突然问我，是不是交了男朋友？

我说，怎么突然问这个？

他说，QQ里都能看见啊。

我本来想说，他才不是我男朋友。

但话到嘴边拐了弯，变成了，对啊，我刚交了一个男朋友。

我期待乔嘉会生气地质问我为什么。

可是他却笑嘻嘻地在电话里说，恭喜啊，我们的王佳琪也终于脱单了。

我一听就觉得刺耳得很，于是也阴阳怪气地说，什么叫我也脱单了，我们学校想追我的男生，都可以组成足球队去打比赛了。

说完我就挂了电话。

我不知道自己是在生气乔嘉的一句玩笑话，还是因为他对我交男朋友这件事毫不在意。

不过一个谎言的背后，是需要无数个谎言去弥补。

我最后为了圆这个谎，竟真的跟那个男同学谈起了恋爱。

那年我十九岁，不明白爱情，不懂得退让，只会横冲直撞。

莽撞的爱情自然也开不了花。我和那个男生寡淡地谈了一年后，大二下学期他先劈腿了。

我心灰意冷，失恋的那天，在宿舍喝了很多酒。

晚上乔嘉打来电话，我直接挂断了。

这时候他的问候，只会让我更难堪。

9

从那以后，我消沉了许久。

大二的那个暑假，我一直躲家在里不出门。

乔嘉总是来家里找我，聊各种话题逗我开心。

有一天傍晚他硬拉着我去外面吃了一顿饭。

吃饭的半途，有一个女生打电话过来，乔嘉跟她说了一会儿话。

我突然就心烦意乱，胡乱地扒了几口菜后就起身回家。

乔嘉连忙拉住我说，刚刚那个女生只是他的大学同学，在询问暑假实习的事情。

我扭头说，乔嘉，我又没说什么，你干嘛这么着急解释。

乔嘉有些结巴，说，我……我怕你……误会。

我突然冷笑说，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？

乔嘉有些愣住了，估计没想到我会这么直接问出来。

他涨红了脸，吞吞吐吐地说，我就是想对你好，这样也不行吗？

我突然想起了当初追我的那个男同学，他也说过这句话。

看来这世界上有太多廉价的深情，只是用来感动自己，而不是感动别人。

我挣脱掉乔嘉，大吼一声，乔嘉，以后别再来烦我！

乔嘉愣住了。我转身就跑。

过了很久，我再回头，发现乔嘉还停在原地，身后是红彤彤的夕阳，将落未落，身前是拉得瘦长瘦长的影子，跟它的主人一样，岿然不动。

我不知道自己的怒气来自哪里，或许是因为乔嘉出现得不是时候，也或许是自己强烈的自尊心在作怪。

我总不敢相信乔嘉会喜欢我，偏偏他也不会直截了当地告白，我们俩就这样分开了。

10

但我不知道这一分开竟是六年。

大三的时候，我听说乔嘉交了女朋友。在听到那个消息的夜晚，我睁眼一直到天明。

没有难过到泪流满面，毕竟我和乔嘉之间这点短暂的交集，不足以刻骨铭心。

但心底的那种失落，如一颗颗小石子被丢进池塘，掀起涟漪，一圈一圈地撞击着心弦，令人辗转难眠。

最后我只能告诉自己，或许我和他就是无缘吧。

六年后，我和乔嘉都已经二十七岁了。

他大学毕业后留在北京工作，而我去了南京。

社交方式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，QQ空间再没有人去关注，朋友圈却悄然流行。

不过我每年都能收到从QQ里弹出的生日祝福。

发送者是乔嘉。

这大概是我们之间唯一的联系了。

中间我听说他分手了，但很快又有了新女友，不过两三年后又恢复了单身了。

我中间也尝试地谈了一次恋爱，不过也以失败告终。

11

2017年年底，初中同学结婚。我和乔嘉又遇见了。

剧情很俗套，但似乎也只有这样，我们才有机会见面。

乔嘉是伴郎，但我不是伴娘。

他穿着西装，笔挺帅气，笑起来还是和初中时候一样，眼睛亮亮的。

我坐在台下，看着台上的新人拥抱亲吻，突然就泪流满面。

突然，身边有人递来纸巾，是乔嘉。

他说，第一次看见你哭，真难得。从前你被别人拖在地上，疼得龇牙咧嘴，都不肯掉一滴眼泪。

我说，我哪有这么狼狈的时候。

乔嘉说，当然有，就是八岁那年，你为了帮你妈，跟城管叔叔干起架了。那时你眼睛像会冒火，嘴唇咬得发紫，倔得满地打滚，所以我就一直记得你了。

所以，你对我印象一直很差是吧。我说。

乔嘉笑着摇摇头，刚想再讲话，却被新郎拉去陪酒了。

我坐在位置上，心情如礼堂上飘荡的气球，上上下下，空空荡荡。

12

2018年，我和乔嘉面对面坐在了老家的一家咖啡店。

不是刻意地约会，而是被长辈拉来相亲。

这时候的我们，仿佛都被岁月剥去了伪装的外衣，只剩下心甘情愿地坦诚。

也是，二十八岁的我们都已经懂得什么事情才是最重要的。

不再是那点可怜的、莫名其妙的自尊心，而是你看着我，我看着你，在对方眼睛里，看见释然和从容。

第一次我大胆地问乔嘉，是不是曾经喜欢过我。

乔嘉看着我说，是的，初中时候就开始了。

我说，那你为什么初中和高中时候，一直都不来找我?

乔嘉说，还记得初中我们被冤枉早恋的那次，回来后我爸告诉我，在应该学习奋斗的年龄，喜欢一个女孩的最好的方式，就是不打扰。所以从那以后，我就选择了默默守护。后来上了大学，我想找你，你却已经有了男朋友。

我无奈地笑了笑。

乔嘉疑惑地说，你笑什么？

我说，我笑自己的年少无知，笑自己的自卑，还有我们之间太多的阴差阳错。

乔嘉说，是的，我也是在这些年经历了一些事情，就突然想明白了我们之间，为什么明明能感觉到对方的喜欢，却总是走不到一起，因为我一直都没有真正地理解你，读懂你。

我点点头说，对，因为我是lithromantic人格。

是啊，拥有版画式浪漫人格的人，说到底是因为自卑，才会对喜欢的人若即若离和患得患失。

既害怕得不到，又害怕会失去。

她需要的是另一半坚定而执着地靠近和温暖，用时间换取信任和勇气，才能真正对另一半敞开心扉。

可是年轻时候的我们都不懂得这个道理，自尊心大过天，所以爱情只能节节败退。

好在我们最后都成长了，成熟了，最终都勇敢地朝对方跨近一步。

换取柳暗花明。?

13

最后告诉大家一个秘密吧，当初我们突然地相亲，还是乔嘉的爸爸一手促成的。

这一次，他对乔嘉说的是，儿子，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，当爱情已经天时地利的时候，就要不顾一切地冲上去，因为这时候的爱情，只等人和。

所以，你看，乔嘉他爸还是很厉害的。

红耳兔小姐姐，一个专写爱情故事的老少女，知乎十万赞情感答主。作品散见于《青年文摘》、《意林》、《哲思》和《女报》，喜欢的话，欢迎来找我玩~